[业评] 突破大一统——动作游戏需要出路

突破大一统——动作游戏需要出路
（发表于2010年《大众软件》7月中）

■陕西 Oracle

点题：ACT不仅是我最喜欢的游戏类型，也是史上最早出现的游戏类型之一。FC时代，STG与ACT曾是两大主力，它们操作直观，表现力强，深受广大玩家待见，直到如今，这仍是ACT的两大卖点。

ACT近些年来在PC上日渐式微，就是偶尔有几个新作，基本上也是主机上移植过来炒冷饭的。如果你也关注主机领域，那么2010年上半年真是颇有看头。除了万众期待的《战神Ⅲ》（God of War III），还有EA高调宣传很久，最后连“战神翻版”称号也没得着《但丁的地狱》（Dante's Inferno），再往前了说，还有去年备受瞩目的《猎天使魔女》（Bayonetta）以及一匹最大的黑马《黑暗血统》（Darksiders），而且后者还十分厚道地发行了PC版。

《但丁的地狱》一上手，就感觉手柄在不停地震……

“战神”的发展方向只有一个——表现力，听起来简单却至今无人能及

从2006年到现在，由于主机市场天下已定，短期内主机性能也不会再有攀升，全平台的ACT游戏在图像上的进化就微乎其微。如果唯创意论，近期只有一款《黑暗血统》让人眼前一亮，其中大部分的亮点还体现在解谜上，它的动作部分，依然是个大杂烩。至于系统，也多数在吃老本——不是在吃自己的老本，就是在吃别人的老本。看看所谓的成长、战斗、Boss战，都没什么大的改观，反而你抄我我抄你，逐渐变成一个大统一的类型。大家弄出来了同样的巨型Boss，同样中看不中用的QTE，同样的防御反击，仿佛缺少了任何一个元素，都不好意思自称“次时代动作游戏”。这些设定带来的审美疲劳和是显而易见的——ACT又到了一个发展的瓶颈。
接下来我会谈一些对ACT游戏的看法，但首先声明，这里所说的ACT是指比较纯粹的动作游戏，而不会模糊到射击等等含有动作元素的游戏（尽管在欧美游戏分类上也习惯把射击游戏归入动作），这显然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范畴。此外，《波斯王子》（Prince of Persia）和《刺客信条》（Assassin's Creed）这类基本能以一招通关的游戏也不会归入讨论（当然难免我会忍不住提一句）。

如果不是《战神Ⅲ》发售，《黑暗血统》会成为近来当之无愧的最佳动作游戏

《波斯王子——遗忘之沙》的动作系统不进反退，与割草无异，这不是《王子无双》么？

成长篇

在武侠小说里，有一个重要的流派叫“升段流”：主角一开始默默无闻，形同废柴，突然意外得到超能力，或经过名师指点，实力突飞猛进，接着打败各色敌手，能力越来越强，最终成为一代大侠。RPG喜欢这么设计，ACT也未能免俗。有些另类的ACT，会在游戏开始时提供一个全能主角，他们或能变身成巨大恶魔睥睨一切，或能召唤超强宠物毁天灭地，但往往玩家还没爽过一个序章，一波剧情打过来，立马被贬为庶民，只能“割了”从头练起。你可以说这种桥段调动起了你的通关动力，好早日重获快感；也可以说它提前透露了主角的最终形态，等同剧透，会让你兴致大减。这类游戏的代表作是《黑暗血统》和《混沌军团》（Chaos Legion），虽然有一个别出心裁的序章，但本质还属于升段流的范畴。
至于升段流的好处，自然是可以让玩家循序渐进地了解游戏系统，通过一种较为平坦的学习曲线，体会到成长的成就感。然而这样真的可以了解游戏么？我们已经无数次看到日式ACT那一套模式：打败敌人—吸魂—用魂来升级或购买道具。这个模式被滥用到不能再滥，还传染到了欧美。不得不承认的是，这的确是目前ACT最成熟的成长模式。开发组所做的种种努力，只不过让这个系统越来越庞大，比如这种魂是用来升级的，那种魂是放大招要用的，还有一种魂，通常是绿色，是续命用的……
《但丁的地狱》做了个不错的尝试，分别用选择镰刀或十字架处决敌人，主角的成长方向是不一样的，这已经接近于RPG里的熟练度设定了。可惜平衡性没做好，初期十字架太强大，一个远程武器能有如此大的威力，如此小的硬直（风险），在ACT界是绝无仅有的。由于玩家一直用十字架，它只能越来越强大，最终《但丁的地狱》变成了一款弹幕游戏。如果玩家能克制自己，故意减少十字架的使用，我们会发现《但丁的地狱》的招式设定是不错的（虽然每打必振动无法接受），每个招式都有自己独特的用处，比起废招一大堆的《忍者龙剑传Ⅱ》（Ninja Gaiden II），美式ACT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十分不易。可惜一丑遮百美，这些光辉都被十字架的光芒给掩盖了。

《黑暗血统》的角色成长已经非常复杂，主副武器技能，饰品附魔，不过核心系统仍然是吸魂

类似的问题会或轻或重地出现在其他ACT里。每款ACT有着大量的招式设定，但玩家只会用有限的几个招式或连续技通关（再多就算好用也懒得尝试或记不住）。ACT不是RPG，后者只要技能足够强大，无论是什么时候习得，都可以作为主力技能，ACT则有一个熟练的问题。有多少玩家只凭着四连斩+鬼手就把《鬼泣4》（Devil May Cry 4）给通关的？绝对不在少数。对以通关为目的的玩家而言，确实没有多大必要去使用飞燕、一闪、跳取消这些费力不讨好的招式。大部分设计精妙的招式最后都被浪费掉了，只剩下最简单、最有效率的招式。可不浪费又能如何呢，你又不能去强迫玩家去使用这些技能。虽然的确有游戏试图让玩家注意到这些高级的技巧。就像《黑暗血统》那样，前期有一些场景必须“完美反击”（和一闪类似）数个敌人才能通过。但大多数游戏是不敢这么做的，最多也只是作为隐藏关出现，而不是必要关卡，否则会失去很多轻度玩家，
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呢？主流的办法是多周目。ACT大概是最注重多周目的游戏类型。大量的技能在一周目根本没机会学到，因为用来升级的魂不够，只有再打下一难度才能完整地体验游戏。ACT爱好者们也乐得挑战最高难度，“战神”系列的GOD难度，“鬼泣”系列的DMD难度，“忍龙”系列的“超忍”难度，它们之所以成为众多Fans津津乐道的话题，最主要的原因是只有在这种难度下，玩家才会想尽一切办法，挖掘每一个招式的特点来存活下来。

《黑暗血统》的主角一开始就拥有满格生命和变身技能，几个场景之后，被贬为废人

问题在于，虽然多周目有助于玩家更好地体验游戏，但是，你凭什么让一个已经通关的玩家去再进行一次游戏呢？

战斗篇

现代ACT主要由两个部分组成——动作与解谜。加入解谜要素，有时候是不得已而为之，由于上一节提到的原因，一路战斗下去，长期只用一两种招式的玩家很快会感到厌倦，但他们又懒得去学习高级技巧。这时的解谜会暂时转移玩家注意力，让流程张弛有度，也多一点新鲜感。不过事在人为，有时候做得太过，就会出现《鬼泣4》第八关只有一个强制战斗场景的情况发生——一共只需消灭6个敌人。好歹是一个完整的关卡啊，只有6个敌人，这简直是笑话。这一段比起很多AVG来，战斗之少也是罕见的了。
唯独有一款ACT是不需要解谜的——《忍者龙剑传Ⅱ》看起来就像一款清版过关游戏，你所要做的只是跑跑杀杀，最多找个钥匙。《忍者龙剑传Ⅱ》敢这么设计，原因只有一个——难度。这款游戏几乎是不用考虑张弛有度这种问题的，它的难度实在太高，玩家如果不想办法学会里风、留魂、风驱、踩头，落地吸魂UT清场，甚至连饭刚落都不会，那么通关下忍难度都成问题。如果仅凭战斗就能让玩家保持注意力，那么便无需解谜要素。“忍龙”系列敢这么做，也是因为它的难度盛名在外，换做其它游戏玩家恐怕要砸手柄了。
在解谜与战斗共存的ACT里，当游戏进行到二周目，解谜部分就变得毫无意义，再精妙的谜题也经不住第二次折腾，此时能让玩家有动力进行第二次游戏的，完全取决于动作部分是否有足够深度可以挖掘。在这方面，美式ACT普遍比较差，老美也就是近两年才弄明白有这么多门道，明白对ACT而言，最重要的不是招式有多华丽，而是击中敌人的反馈和攻防转换的时机（以前他们甚至都做不出一款手感稍微像样点的ACT，直到《战神》发售）。

由Capcom开发，发售于2003年的《混沌军团》，主角一开始就带着一个逆天的魔宠，可惜好景不长……

日系厂商有丰富的ACT经验，对ACT系统的理解也更为深入。总有一些出色的设定，比如一闪，简单却耐玩。最初这个名词来源于《鬼武者》，在敌人攻击你的一瞬间按下攻击（防御），可以发动一闪（弹一闪），能秒杀大部分杂兵。现在成为一项主流技能，出现在本文的所有ACT都有这个设定。为了降低难度，多数游戏是瞬间防御而不是瞬间攻击，名称则各不相同，弹反、反击、瞬间防御，原理大致是一样的，能造成较大伤害或使敌人陷入明显硬直状态。
高风险、高回报，在毫秒中取胜，很符合这个阶段玩家的追求。看似一个简单的设定，其实很难取舍——时机判定到底要多严格，威力到底要多大？稍有差池，很容易成为整个战斗系统的噩梦。判定太松威力太大，玩家会将其作为一种投机的方式，可能什么都不干了，只等着敌人进攻（可参见《刺客信条》的战斗系统）。这是最失败的反击设定，为了避免此类情况，大部分ACT对一闪的设定比较保守，判定不至于太严格，威力也有限，即便如此，也让这些ACT的研究价值大大增加。玩家不用在战斗中重复“攻击—闪避”的套路了，可以是“攻击—看准时机一闪—继续攻击”。所谓乱敌丛中过，一招不沾身，不仅可以从每次一闪中获得巨大的成就感，战斗流畅度也大为提升。
日系厂商似乎很钟情类似一闪这样的瞬间操作，于是在《鬼泣4》中，我们看到不仅有完美防御、一闪，还有鬼步（在即将受伤的瞬间闪避，会形成全程无敌判定，零硬直的三段闪避），《猎天使魔女》不仅在受攻击瞬间闪避会进入魔女时间，防反和一闪也可以进入。在很多ACT的技能招式都换汤不换药的时下，一个优秀的风险与回报系统会让玩家乐此不疲地投入上百小时，我们把这个称为耐玩度。

这是《混沌军团》序章里玩家的魔宠，全屏攻击清场效果极好，但很快玩家就得和它说再见了

《但丁的地狱》在对抗大型单位时很有《战神》的感觉，不过细节刻画丰富得有些过头了

Boss篇

Boss没太多好讲的，每个游戏设计者都喜欢大型Boss，这是一种趋势（《失落的星球》还把它带到了其他类型中）。大型Boss使得战斗完全没有攻防技巧可言，像《黑暗血统》的Boss战，与其说战斗，不如说是解谜，当然这款游戏本来就解谜要素众多，这么设定也无可厚非。其余的绝大多数ACT里，巨型Boss无非就是动一动飞沙走石，我们只能抱头鼠窜，毫无招架余地。Boss放完几个大招后就傻了一样呆在那里，轮到我们冲上去尽情宰割。等到Boss一动弹，我们又要疲于奔命，这真是太愚蠢了！
总之，这些Boss大都靠身形耍赖，打起来毫无乐趣可言，只能按照固定规律行事，还穿插有各种蹩脚的QTE（QTE的是与非，足以另开一题来讨论了）。“战神”系列将QTE的表现力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，这不是改变几个按键提示就能做到的，表现力差的就不要东施效颦了，比如《忍者之刃》（Ninja Blade）的评价还不够惨么？

《但丁的地狱》中两条不同的成长方向，彼此平行，主要决定于玩家使用哪种方式处决敌人

在所有模仿“战神”的ACT里，撇去突兀的剧情元素和劣质的场景美工不谈，《但丁的地狱》是模仿得最像的，包括由镜头由近及远逐渐延伸、主角与场景形成鲜明对比，等等。这款游戏里的Boss不大不小，难度很低。也许是由于制作人员觉得前面的Boss不够魄力，于是最终Boss成了一个整屏只能放下上半身，任何攻击判定都是全屏幕的怪胎。这简直是个悲剧，幸亏它没有自不量力地模仿“战神”的整套QTE，不然一个差错就要重来，就是悲剧中的悲剧了。仅凭这一个Boss，就差点让我前面对它积攒起来好感荡然无存。

十字架太强势，导致很多投机心理比较强的玩家从头到尾只用这一种招式

又如在《鬼泣3》中，最受玩家喜欢的不是三头狗之类的大型Boss，而是维吉尔（Vergil）三形态。在《鬼泣4》中，巨像Boss之大，堪称历代之最，然而通关过几次《鬼泣4》的人都有体会，这是最恶心的Boss，打过之后就不想再打。一个中等体型、动作敏捷，行为很酷的Boss更容易将ACT的动作核心发挥得淋漓尽致。实在非要巨型Boss不可的话，可以学习《黑暗血统》弄成解谜形式，找到打法即可速战速决。Boss的攻击判定最好也不要太强，《鬼泣4》的巨像虽大，拳头过来好歹可以一闪，甚至可以在几十毫秒的时机里用鬼手打回去。维吉尔的攻击判定虽强，其实可以在某个精确的时机攻击与其形成拼刀相杀，虽然时机也就几十毫秒，但这为高端玩家提供了研究更精彩打法的空间。类似单翼天使投掷标枪的瞬间用鬼手扔回去的“毫秒级”设定在《鬼泣》里还有很多，在此不一一表述，这也是直到《鬼泣4》发售两年后的今天，Boss战的研究视频依然源源不断的原因。几番下来都有新发现，这在只能一味躲闪的巨型Boss战里是无法想象的。
巨型Boss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，对新玩家有莫大的吸引力，进而财源滚滚。这个思路就像击鼓传花，谁都知道最后玩家会对占据整个屏幕的Boss产生审美疲劳，但没人相信鼓声会倒霉到自己拿到球时停止。但愿这种以大为美的潮流能迅速退去，哥斯拉也曾在电影领域独领风骚数年之久，但有多少人真的喜欢这种又笨又蠢的怪物设定呢？
游戏也大抵如此吧。

《鬼泣4》的皇家守卫职业削弱了很多，但能免疫一切伤害的一闪依然是众多高手研究的对象

如果控制者对时机把握得很精确，是完全将单翼天使投过来的标枪再扔回去的，这时候评价条会瞬间爆表

Nero的鬼手与三级蓄力枪是DMC4最大的改革，同时也让新手产生了较大的依赖性，很容易通关之后放下“《鬼泣4》也不过如此的话来”

-“忍龙2”以血腥和难度著称，战斗中不乏断肢断头的场面

现在的ACT流行冷热兵器结合，枪刃样样精通，你没一把突突突，都不好意思跟同行打招呼

《黑暗血统》是美式ACT的榜样，马战部分更是完全超越了日本“无双”的马战

从去年的《迷你忍者》和《鬼刃》可以看出，大多数欧美厂商对ACT系统的理解依然很浅.

宿命的对决，攻防转换迅速，爽快感满点，这样的Boss为何不多设计几个？

蝠后算《黑暗血统》里比较小巧的Boss了，身形耍赖迹象仍然十分严重

“忍龙2”以血腥和难度著称，战斗中不乏断肢断头的场面

24 现在的ACT流行冷热兵器结合，枪刃样样精通，你没一把突突突，都不好意思跟同行打招呼

《黑暗血统》是美式ACT的榜样，马战部分更是完全超越了日本“无双”的马战